你为什么招不到人?那些搞通信的都去哪了?
前几天,有个兄弟叫我帮他招100人,我信心满满地答应了他,结果却令人沮丧,只招到了10人。
我发誓再也不发招聘信息了,这打击太大了。
是夜,辗转伏枕,无法入眠。那些通信人都到哪里去了?祖国的通信事业到底怎么了?我陷入了沉思,一支接一支的猛抽着烟,思绪穿透过缭绕的烟雾,来到两年前的一个清晨。
还没起床的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,那头传来一个怯生生而又熟悉的声音:
“X总,我… 我要离职。”
话音刚落,空气瞬间凝固了,能清晰的听见电话里的电流声。
电话的那头是一个工作三年的年轻通信工程师。我太熟悉了,当年是我亲自面试的,面试场景记忆犹新。
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,我们对坐在公司的小会议室里,透过窗外,楼下车水马龙,川流不息,而我的双眼没有离开过他半秒。
他的眼神,他的味道,太熟悉了。我欣喜若狂,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了,那是一个通信工程师的味道,我以一个老通信狗敏锐的嗅觉告诉自己。
接下来的面试,这厮果然骨骼生的清奇,一定是个干通信的奇才。
祖国的通信事业终于后继有人了,我差点没叫出来,长舒一口气,整个人都轻松了,笑脸凝固了一下午,仿若电影里经常看到的那种含笑而死。
接下来,我给他安排了最优秀的导师,最刁难的项目。天降大任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…
年轻人,未来的通信事业就靠你了。
可是,今天,他居然向我提出辞职。
不行,为了祖国的通信事业,我决不答应,祖国人民也不会答应。
我苦口婆心,软硬兼施,威逼利诱,和他讲了一大通道理。
他似乎很平静,一直静静的听我装逼。
等我口也干了,词也穷了,他终于开口了。
“你讲的道理我都懂,但是,没用的,我必须走,没有办法,我也不想。”
大哥,你不早说。
接下来,他竟然跟我讲述了一个在台湾青春偶像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:
一个富二代,挣脱了父亲为他设计的人生道路,拒绝继承家族事业,为了理想,毅然走上苦逼的通信之路。
他讲得声泪俱下,不禁为之动容。(果然是个干通信的奇才)
接下来剧情发生了转折。
他那富一代老爸连续三天给他打电话,打电话的时间选择也真巧,凌晨2点左右,结果真不巧,这位满怀梦想的年轻人刚好连续三天加班到凌晨2点。
事情闹大了。家里人一致决定不能让他再干通信,包括了最疼爱他的爷爷、奶奶、姥姥、姥爷。
但年轻人依然不屈,坚持要为祖国的通信事业奋斗终身。此处应该有掌声!
然而,他终于还是被最后的那根稻草压垮了,那是他老妈一句话:
你都做通信三年了,你的成绩在哪里?你职位提升了多少?你薪水又上涨了多少?
年轻人终于扛不住了,他倒下了,潸然泪下,作别通信,再见理想。
一位通信奇才就这样离开了他心爱的通信,留下了背影。
我望着他的背影,那一刻,我感觉好孤独,有点冷。
我甚至感觉到了这个行业有点青黄不接。当年那些一起打拼的兄弟们,如今还坚守通信的剩下几个?但凡有点门路的,早就不干了。而那些新进的年轻工程师们,离职率越来越高,和以往从一家通信公司跳到另一家通信公司不同,很大一部分是选择离开了这个行业,跳出三界之外。
是因为这行太苦太累吗?不,我都干上通信了,你竟然跟我讲苦讲累?
那句名言说得好,原因只有两点:钱没给够,心委屈了。
钱没给够吗?
这几年,通信业收入整体确实在下滑,这是不争的事实,但这种下滑绝不是断崖式的。总体来说,还是能维持在社会平均水平之上,我想这不至于让那些温水里的青蛙都死命挣扎往外跳,何况那些年轻的工程师,没有经历过通信业辉煌时期,内心的落差也不会太大。
剩下的原因只有一个了:心委屈了。
心是怎么委屈的?这个问题很复杂,在通信产业链条里,不同的环节情况不一样。举例聊一聊乙方和第三方,因为招人难这个问题在产业链的中下游尤为突出,这也是通信工程师的集中地。
有个已转行互联网的朋友告诉我,现在做互联网也很累,经常加班。但相比通信,没那么多瞎折腾,更新鲜有趣,让他每天充满希望。
他说,以前做通信项目,总是无数次的重复着这样的场景:项目来了就赶标,投标,结果中标了又哭没人用,赶紧招人,人招到了,上项目了,又哭客户考核严,人不好使,得撤掉重新招人。
折腾。
而这种折腾最受伤的还是一线的兄弟们。
一线的工程师们是怎样受伤的?我们这次不谈KPI,不谈加班,也不谈钱,太俗套,我们来讲点新鲜的 — 项目结构。
以网优项目为例,大部分都是单价合同。所谓单价合同,就是预先定好了每个工程师的单价,一个中级工程师每月多少钱,一个高级工程师每月又是多少钱,项目合同额就等于各个工程师的单价乘以工程师数量,再乘以项目时间的总和。
就是卖人合同。
这种合同方式比较省事,对甲乙双方来说风险都是最小的。当然,这种计算方式更透明,更容易控制成本,让投机者毫无空隙可钻。
但这对于工程师,特别是年轻的工程师们,是不幸的。
这种合同方式注定了项目人员配置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。如果你是一个初级工程师,只要在这个项目上,几乎没有升级中级工程师的机会。
因为一旦项目中有一个初级工程师升级为中级,这就超出了项目范围。在这个成本为先的时代,没有人愿意自掏腰包补这个差价,甲方不愿意,乙方不愿意,丙方更不愿意。
当然,也有一种可能。某个中级工程师离职了,机会来了,另一个初级工程师顶上去。但是,既然你能升级到中级,说明你在初级这个位置干得还是不错的,既然你这颗萝卜把坑填得这么好,我又何必把你拔出来呢?况且,我拔了你这颗萝卜还得找另一颗萝卜来填你留下的坑,万一新填的那颗萝卜尺寸不符呢?得了,你还是在你的坑里老老实实待着吧,我从外面再招一个中级工程师。省心省事。
于是,那个本来可以荣升中级的初级工程师就悲催了,继续每天枯燥的跑着路测、上站掰天线。暗无天日。
有一天,他终于受不了了。在某个基站的天台上,对着天空怒吼:为什么?为什么?老天大概被他的愤怒吓坏了,那头并没有传来回音。
年纪人终于清醒的认识到:靠天是靠不住的,只能靠自己了。
于是,他辞职了,离开了通信,留下一个坑。
后来,另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,跳进了这个坑,不过,他的命运与前任出奇的相似。
这个故事告诉我们,看不到希望有多可怕,有多委屈。
是的,他们看不到希望。我指的希望没有眼过风云千樯那么远,我指的是眼前的希望。不要跟我提通信的未来有多么美好,万物互联如何无穷如天地,如果我连伸手都看不见五指,我如何知道前方的路在哪里?
希望是一个好东西,但绝望的人不屑拥有它。
领导们,规则制定者们,多看看那些一线的工程师们吧!他们的要求其实并不高,无非就是能看到点点希望。
竭泽而渔,岂不获得?而明年无鱼。